紅蓮走的時候很痛苦，前兩天已經不能進食，不時抽搐，全身扭動。為了不讓有根看到她痛苦的樣子，紅蓮選擇了出走。

第四天後，有根在溪水邊找到了一條已經僵硬的紫色狐貍，她的身上布滿傷痕，應該是被過去的仇人逮到下了毒手。那就是紅蓮，她再也不會受苦了。

“紅蓮讓我給你帶一句話，小心南音。”

有根的話，我並沒有當真，南音不是壞人，我知道。她把我趕出皇宮，只是為了讓我跟蕭潛培養感情，得到第九味藥，至於不願意下手，是我自己的選擇。

但是物傷其類，媚嫵的死還是沖擊了我。我覺得身體在變冷，這個結局是我們都沒有想過的。如果從某個角度說，媚嫵也就是紅蓮的死是因為我，如果我不闖入血竹林，她就不會落入人世，也不會死得這麽悲慘。

“你會不會死？”

那夜蕭潛先是極盡瘋狂，在冷靜下來時，突然開口問道。我措不及防，一時都不知怎麽遮掩了。

“你會不會死？那日紅蓮跟你到底說了什麽？“蕭潛一路追問。

“如果我死了，你好好活。”我只能給他這一句，就已經淚流滿面了。

蕭潛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著我。

那日蕭潛從外面回來，異樣沈默，我以為還在為我的事揪心，就想著法子百般哄他開心。

“皇上駕崩了。”他突然開口道，嚇了我一跳，雖然看上去皇上瘦瘦弱弱的，可有南音在，應該不會這麽快……

我擡頭看著窗外，高公公打開籬笆門走進來，他的身後是一輛全身縞素的馬車，他也同樣是一身的白，看來真是在國喪中。

“天道輪回。如果不拿到琉璃鏡，他也不會死。”高公公的臉浮腫得厲害，眼睛腫成一條縫，他應該是一直在哭，哭這個跟自己兒子差不多的皇上。

“這件事太長了，我決定還是說出來，不想帶著這麽多秘密進墳墓。”高公公坐在我和蕭潛的對面，我猜得到他要說什麽，不由得握緊蕭潛的手，他很緊張，手心已經出汗了。

當日被皇上派去對付憐落腹中胎兒的是宮中專門統領妖妃的教習嬤嬤，皇上對憐落還是有愛的，她的孩子不能留，不能傷到她。這是千叮嚀萬囑咐，用到琉璃鏡一定要小心。

可憐落不肯，腹中胎兒如果被琉璃鏡收魂，就會被困鏡中，永世不得進入輪回，她怎麽忍心讓自己的骨肉落得如此下場，讓他意外來人世是她的錯，這錯不能讓無辜的孩子去背。

高公公意外出手，救了憐落，卻不能從根本解決問題，無奈之下她決定對皇上用琉璃鏡。琉璃鏡抹去了皇上對憐落已經懷孕的記憶，她才能平安生下蕭潛。本來這件事也就此罷了，沒想到蕭潛十歲時，憐落偷著出宮去看他，被皇上發現，引起疑心。

那日皇上借口身體不爽回到潛邸修養，隨行的只帶了皇後一人。傍晚時分，用過晚膳，皇上說要出去走走，皇後年紀大了身子沈，不願意動，就沒有跟隨。

出了潛邸，皇上直奔蕭潛的住處。陪蕭潛同住的有兩個人，一個是原來的宮中女官，識文斷字，正好教育他，還有一個是退武的侍衛，對外自稱是一家人。

一家三口吃過晚飯，侍衛喝了些酒，坐在石凳上吹風，女官裏出外進地收拾廚房。蕭潛拿著一把小木劍，按著侍衛平時教習的學法像模像樣地比劃著。不管誰看了，都會覺得這一家其樂融融，和和美美。

皇上穿的便裝，走過來只做路人樣。可是只看了蕭潛一眼，他就認定了，這是他的兒子，骨血從來不會說謊。

皇上沒辦法回憶起發生過什麽事，結論卻有了，憐落欺騙了他。孩子沒出世前只是一個胎兒，現在活生生在這裏，是一條生命，又是這樣光彩奪目，跟現在宮中的皇子比，簡直是天上人間兩個貨色。有比較才有傷害，皇上的心亂了。

祖訓不敢違，誰敢讓有妖民族血統一的人登大寶？皇上苦思冥想一夜不得結果，回到宮中就把氣撒在憐落身上，白瞎了他這些年對她的心，她竟然敢欺騙他！

憐落已經隱隱猜到了端倪，她提前做了準備，感謝時間對她的寬容，琉璃鏡只能在十年中施法一次，現在剛剛好十年，她想再用琉璃鏡去解決困境。

“她失敗了？”我忍不住插話問道。因為從我知道的結局看，皇上突然中風，幾日後死去的。

“是的，他們爭執中，憐落失手了，她只想抹去皇上的記憶，並沒有想傷害他。”高公公嘆息道。

蕭潛的身體像打擺子一樣抖個不停，他聽明白了，高公公講的就是他的父母，他們因為他相愛相殺，都是因為他。

我試圖安慰蕭潛，他推開我的手，平靜一下，定定看向高公公。

“繼續講吧。我娘在哪？”

高公公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蓋上一層厚厚白雪的大坑。

皇上駕崩後，憐落帶著琉璃鏡逃出宮，為了掩人耳目，她化成桃樹守在蕭潛的身邊，這一守就是十幾年。

蕭潛霍地站起身，眼珠通紅，像要噴出血一般，他沖出門外。我想追上去，高公公拉住我搖了搖頭。

“讓他去吧，他心裏的火要發洩出來。”

我們站在窗前，看著蕭潛連滾帶爬紮進坑中，在雪裏打滾哭嚎，我的心都要碎了。

本來皇上死去，蕭潛的身世應該永遠埋藏了，可是萬萬沒想到，在潛邸那一夜，皇上在悲憤之下寫了一封信。皇後當夜也在，雖然不知信的內容，看皇上舉止有異，猜到這信不尋常，加之回宮不久皇上卒死，她把這個遺案留給了新皇帝。

新皇帝也就是蕭潛的同父異母兄弟是疑心很重的人，登基後一直對這個秘密追查不休。在差不多接近真相時，高公公只能出面阻止，他要履行當日答應憐落的誓言。皇上對高公公的依賴比想象中要重得多，他權且讓步，在蕭潛身邊布置眼線，防他異動，也就僅此而矣。好在蕭潛全然不知情，所以也算相安無事。

打破平衡的是南音，她說出琉璃鏡的下落後，皇上欣喜若狂，他拿到琉璃鏡就意味著可以為所欲為了，他再也不怕毒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